第七节 杀人
傍晚时分，阿紫百无聊赖的坐在琳琅阁廊柱间的溪水旁，一边在溪水中浣足，一边瞅着溪水中的鹅卵石发呆。
她在想晌午时的怪事。她约顾长生在无忧湖畔的大石边见面，自己只不过如平常一般稍稍去迟了些，顾长生却见了她如同见鬼般飞快的跑了。偏偏他还跑进该死的树林，盛夏的密林遮蔽了阿紫的视线，没一会便真让顾长生给跑掉了。
“什么嘛，不过是填了次井，就忽然架子变这么大～～”阿紫撇撇嘴，低声嘟囔道。
“是在说顾小子吧？”
忽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阿紫一跳，她匆忙跃起向后看，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拍拍后摆上的灰土，道：“徐师叔最近越来越爱吓人了。”
徐光启笑眯眯的抚了抚胡须，道：“你这丫头便是事多，这却非老夫之过，而是你想人想得太出神了吧？”
阿紫面上微红，口中犹自逞强道：“谁说的？谁说的？”说着还翻了个白眼，哼然道，“徐师叔你再这么为老不尊，我便去告诉师父，说你调戏我！”
徐光启哈哈一乐：“鬼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，敢跟师叔贫嘴。”说完便伸手在阿紫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记。
阿紫“唉呦”一声捂住额头，心里却是十分温暖。
阿紫的师父秦无涯虽然武功极高，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一，但因对逍遥派一门据说是祖师传下的绝技有了执念，多年来一直在无忧湖的湖心岛上闭关参悟。于是这些年阿紫便一直由徐光启代为授艺，并在生活上多加照顾。
徐光启于武学一道并非天才，属于武林一流高手，却也不曾获得资格登顶华山，参与三十年一次的华山论剑。但徐光启却在其他方面颇有建树。算术、天文、物理……等等等等，在其他人看来是杂学的领域，徐光启都获得了非比一般的成就，并将许多技艺传授给外界平民或是**物铸司，造福天下百姓，因此甚得武林人士与世俗百姓的尊敬。
另外，徐光启此老对待晚辈诙谐幽默，浑不似其他长老一般严谨或是冷漠。对于这个博学多才、亦师亦父的老人，阿紫是发自真心的尊敬和爱戴。就在前几日接到徐光启的处罚令时，她还对惹徐光启生气颇担心了一阵，如今看徐光启依然待她如同过去一般，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。
“不过，话说回来，紫丫头，你是不是真的对顾小子有意思？”徐光启继续发挥“为老不尊”的本色。
阿紫大窘，连声道：“呸呸呸，才不是嘞！我要嫁人，怎么也要嫁给一个超级大英雄，武功要顶高顶高的那种……”
徐光启饶有兴趣的问道：“那这人的武功到底得有多高，才算得大英雄？”
阿紫歪着脑袋想了想，眼睛一亮，笑道：“至少得有资格参与华山论剑，位列武林十大高手吧？当然啦，年纪要不超过三十岁的。”
徐光启抚须大笑道：“小丫头要求还真是不低啊……那照我看，从古至今，还没有一个‘大英雄’能符合你这标准，哈哈哈……”
阿紫也嘿嘿笑了两声，有些好奇的问道：“师叔，那登顶华山的最年轻的人物是谁？有多大年纪？”
徐光启捻了捻胡须，用一种悠然神往的语调漫声道：“自北宋末年武林中人始创‘华山论剑’以评天下英雄，至今四百余年，登顶论剑者无一不是当时天下一等一的大高手。但说到其中最年轻者，莫过于你师父，也就是秦师叔了。他老人家当年以三十三岁之龄受邀参与论剑，手中一柄棋心剑连败上代十大中三人，登顶天下武林之巅，开创我逍遥派之近百年声势，实乃英雄人物。”说到最后，他满含敬意的朝着湖心岛的方向拱了拱手。
阿紫也听得心驰神往，眼中亮晶晶的，喃喃道：“我还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如此厉害……”
徐光启闻言笑道：“你才多大？你不知道的事却也多了……”
就在两人正相谈甚欢的时候，琳琅阁深处忽然暴起一声凄厉的惨呼！
徐光启和阿紫均是脸色大变。阿紫只觉眼前白影一晃，徐光启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。她乍了乍舌，连忙也纵起身法，追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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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徐光启开始与阿紫讲典故时，顾长生刚获准迈入了讲武堂竹舍。
在与石清露简单的几句对答后，紧随着石清露的一声“小心！”，他在琳琅阁众目睽睽之下，自右边袖中忽的伸出一柄短刀，一个转身便顺势扎在外门弟子徐修文的颈侧，深没至柄！
大量的鲜血瞬间迸出！炸裂般喷洒了众弟子满身，而直到此刻，众人还未能来得及反应，只是呆立在当场。直到徐修文那声无比凄厉的惨叫炸响，众人才纷纷惊叫出声，死命的向后躲避！
石清露也震惊于眼前的血腥一幕。以她与众弟子的武功，若是有了防备，顾长生断无可能如此顺利行凶。但无论是她还是其他弟子，包括徐修文在内，都认为顾长生便是平日里的那副温和、低调的样子，即便这次他来得突然，却也不至于令石清露与众人心生警惕。
石清露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右手紧紧攒着杀人短刃、披头散发、满面鲜血的男人，实在难以将这人与“顾师弟”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。但她的惊愕也只持续了一瞬间。她柳眉一竖，抬手拔出腰际的长剑，怒喝一声：“撒手！”便闪电般一剑刺向顾长生犹自握着短刀的右手手腕。
但令人惊骇的事情再次发生！
无论谁人眼中都是已被刺破要害、必死无疑的徐修文，却在惨叫过后接着怒吼了一声，眼中涌出两股血红，飞快的拔剑出鞘，接着--死力将手向上一撩！
“嚓”的一声轻响，众人又是一阵惊骇大呼，石清露手中的剑也自停了下来，不动声色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神色--徐修文拼死一剑竟将顾长生的右臂齐肘削断！
断臂砰的落在竹舍的地板上，瞬间便染红了一大片。只听顾长生闷哼一声，向后连跌出七八步，在地上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，直到身子撞在墙上才借力站住，却也摇摇晃晃的几欲跌倒。他脸色惨白得骇人，额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滚滚而下。
想是感到右臂的血流太速，他徒劳的用左手握住血如泉涌的断口，对地上自己的断臂却看也不看，只是死命的盯住慢慢软倒在地的徐修文，紧咬的牙关往外滲着血，眼中透着无比痛恨的血色光芒！
竹舍中一时鸦雀无声！
“谁在里面？”此时，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。那声音顿了顿，沉声喝道：“血腥气！里面是谁？！给老夫滚出来！！”
这声音被门外人夹杂了逍遥派顶级武功之一的音波功内劲，又是对着舍门而发，其声入耳，震得竹舍内众弟子一阵立身不稳，便是石清露亦脸色发白。
被那声音一震，顾长生只觉支撑自己立着的能量忽然被从身体里抽走一般，顿时觉得天旋地转，再也难以支持下去。
紧接着，他听到了破门声，以及一声无比熟悉的嘶喊：
“猴儿！！！！”
师姐。他默念。而后，天昏地暗，眼前一片漆黑。
